落笔无悔,我爱他们。

【约策】那些病毒所不能带走的

小号上的旧文搬运,就不打ta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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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前注意*

 

1、CP为约策

 

2、丧尸pa,守约是丧尸,若有不适慎戳

 

3、大概介绍:守约在一次行动中被丧尸咬伤,经由玄策争取而没有被长城流放,而是关押了起来。玄策是一位科研人才,致力于研究能够治愈守约的药物。同时,按照约定,活人区不为丧尸提供食物,所以玄策每天都会冒险前往丧尸区寻找幸存的动物来喂食守约

 

 

 

他穿过一片灰蒙的世界。

 

昔日高耸的摩天大厦被残酷腰斩,粗糙丑陋的伤口无言诉说痛苦和身体经历的灾变,道路上玻璃碎块四处散落,像极它们流干的血,却又白光灼灼,晶莹透亮到如泪一般。往日被灯红酒绿照彻为白昼的天空,忽然能见到了群星,恍若一片大海波光粼粼,成了地上那些泪痕的倒影。

 

灰尘把一切笼罩于朦胧中,远远望去那些钢筋铁泥堆砌起,如今沦落为尸体的城市植被,身影也越发模糊。夜幕下的世界没有颜色,只有压抑沉重的白银灰黑,在这样的环境中,忽然所有人都成了色盲,所有人也都成了正常人。触目即是仿佛老电影,可偏偏耳畔呼啸的狂风太过凶猛,远方那些生物的嘶鸣声阵阵传来。

 

这是一片森林,地面上生长的是废墟狼藉,躯壳里流淌的是无色血液,穿梭其中的生命是鬼魅、是死神、是怪物,唯独不是人。

 

脚步碾压碎小的石块,迫使它们在粉身碎骨前发出疼痛的嚎叫声,碎玻璃块被踢得踏踏响。百里玄策怀抱着一团东西,布料紧紧包裹着,他将它牢牢护住,心早已砰砰直跳恨不能冲出身体,然而他仍在跑着,跑着,仿佛永远不会停下来。

 

他跑得太快了,身体早已吃不消,然而眼中却满怀希冀与恐惧,他好像看到了那个正在奔跑着的自己,于是便用力催促着:快点,再快点!

 

呜呜呜的鸣叫声虽然遥远,可似乎正在靠近,风鸣尖锐,就好像那尖爪正在剐蹭身后的石块,已然凑到了身边。

 

心底的惶恐更甚,心房的跳动似乎静止了一秒。

 

而后,便是忽然迎来的疼痛感。少年的身躯狠狠砸在地面上,锋利的边缘刮开娇嫩的皮肤,鲜红的血顷刻涌出来。寒风夹裹尘沙污秽打上去,锥刺般疼。手中的包裹狼狈滚落,裹布一点点展开,最终露出一只半死不活的野猫,面目全非。

 

百里玄策挣扎着爬起,近乎站不住步子,他不理会身上的伤口和刺进皮肤里的碎块,连滚带爬奔向掉落的东西,草草重新打包后,便继续着夺命狂奔。

 

那些生物的叫声似乎又靠近了,百里玄策不敢想,他只是没命般地向前冲,越过更多千篇一律的废墟,最终冲进那片暂存着些许夺目色彩的围墙前。已经有两个身影守在了那层高高墙壁的门口,几十米高的长墙上通满电流,湛蓝荧光在那片失去了生命的世界面前显得如此圣洁高贵又不可亵渎。驻守在门口的人被百里玄策的模样吓到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玫红长发的女人,她二话不说转身取下护目镜,扫描仪验证了她的虹膜,巨大的石门轰隆隆裂开,而后她几步冲上来拉过踉踉跄跄的百里玄策,架起身子便跑,很快两人便闪进了大门内。

 

剩下的银发蓝眼男人如法炮制验证了自己的虹膜,石门又逐渐关闭,在缝隙很快就不再够一个门的时候,即便身材魁梧,竟也灵活地挤了进去。

 

在门缝消失的刹那,遥远的废墟边缘似乎蠕动起了几个人影,摇摇晃晃,那些呜呜呜的狂鸣声被封锁在了沉重的“砰”声后。

 

“百里玄策,你这身伤怎么回事?”花木兰一进门便查看起百里玄策的伤口,尖锐的碎块把他的衣物割出很多小口,不少钉进了血肉里,尘土沾染碎发与衣物,整个人困窘而滑稽。

 

花木兰恨铁不成钢地捶上了他唯一没有受伤的肩膀,也顾不得后者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指着他便是严厉的数落:“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出去找这些动物,绝对不可以有任何的受伤。你明明知道丧尸对人血会非常敏感!他们是在陆地上的鲨鱼!也幸好你赶回来的早,不然……”

 

花木兰还想说什么,可百里玄策却完全没听在心里,他就想被夺走了神智一样,木讷道:

 

“木兰姐,丧尸又进化了。我之前没有流血,可他们依旧能感知到我。”

 

花木兰本欲吐出的话被封锁在了嗓子眼,丹凤眼撑圆到极致,平和规整的长眉拧成麻花:“你说什么?”

 

百里玄策抱着怀里的东西,却低着头没再说话。

 

铠也被这一消息震得不轻,深陷在燕窝里的蓝眸深邃如海,酝酿无尽汹涌波涛。他的目光辗转在百里玄策和花木兰之间,最终停留在那位队长身上。

 

“队长……”

 

彼时这位久经沙场的队长立刻恢复了神智,大掌一挥便是果断的命令:“通知情报部队,我要他们十分钟后在我办公室集合!”

 

“是!”铠强健的身影即刻消失在城墙口,长墙外那些生物似乎还在靠近着,脚步声越来越侵袭,猛兽一般的低喘几近能够想象出口落白涎的恐怖模样。

 

利爪攀上了通满电流的城墙,下一秒便是痛苦刺耳的嚎叫声。

 

花木兰回头望了望那坚固的防御墙,转身望了望还没彻底缓过神智的百里玄策,伸手想取过他手中的包裹。

 

百里玄策忽然把东西护得更紧。

 

花木兰眨眨眼,下意识加重力道。

 

百里玄策恨不得将身子蜷缩起来,只为保护怀里那个半死不活的野猫。

 

花木兰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默默松开手。

 

“百里玄策,明天起,不许再进入丧尸区寻找野猫野狗。”

 

冰冷如机械的命令,叫人无法想象那是从如此美丽的女人口中说出,可那女人此时已经被金属的战斗服包裹,秀目写满男人都少有的英姿拙劣,天生便是王者般的沉重压迫感砸了下来。

 

可面对这样一个足以让人没有任何胆量忤逆的领导者,麻木的百里玄策却突然回光返照,毫不犹豫抬头回答:“不行!”

 

领导者无法接受下属的反抗,她骤然拔高了音调,周围的氧气又减去一半:“这是命令!”

 

然而,百里玄策似乎却是这一切的绝缘体,他回撤一步,使视线和花木兰尽量平行,半扬的头颅摆正,毅然决然:“队长,如果我不去,哥哥会死的!”

 

“可如果你再去,你也会死!”花木兰暴怒起来,她指了指还在源源不断传来嚎叫声的城墙,“你也看到了,那些丧尸进化了,他们更强了!原本丧尸区即使是长城成员也禁止肆意踏足,允许你去找寻活物已经破例。你只身一人,抗得过几百只甚至几千只毫无人性的丧尸吗?让我拿弟兄的生命开玩笑?做梦!”

 

百里玄策双臂环住包裹,那奄奄一息的猫身上淌出的鲜血味道腥臭无比,凝结成滴汇聚在布料底部,啪嗒啪嗒颗颗滚落,砸碎在他的鞋面上。

 

“我知道……”百里玄策呢喃细语,“我当然知道。”

 

震怒过后,花木兰便也安静了下来,默默注视着百里玄策垂下双耳,记忆里活泼开朗,永远散发着太阳般热情与激情的,如火焰般的眼睛,它们不知何时褪去鲜艳的色泽,荒芜的城市成为它们无色的背景,没有波澜,只是失去了生命源泉的死水。

 

“可是木兰姐,如果我不去给哥哥找食物,他有怎么办……”百里玄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询问。花木兰嘴唇微张,胸口被重石碾压折磨,阴郁而吐不出言语。

 

只有提到“哥哥”时,百里玄策已经死亡的泉水才忽然冒起几个气泡,死寂的世界里顷刻间有了几点生命的声响。

 

花木兰不着痕迹地转过身,贝齿狠狠咬住下嘴唇,指甲掐进掌中,近乎要划出殷红。

 

沉默,周围便只剩下了丧尸们此起彼伏的嚎叫声,直到这些鬼魅一样恐怖的动静也逐渐消散,最终随着脚步声慢慢远去,花木兰重新转过身来。

 

她低头望了望百里玄策手里的包袱,再一次伸手想取过来。

 

这一次,百里玄策退后了一大步。

 

花木兰的手臂僵硬在了空中。

 

再度沉默几秒,花木兰长叹一声,不知那份无奈是为自己还是百里玄策。“罢了……我会给铠、苏烈说一声,咱们四个每日的干粮分出部分,应该能够守约吃的了。”

 

百里玄策两个熄灭的火炉忽然迸发出几点光明:“木、木兰姐?”

 

花木兰挥挥手,打断了他要说的话:“赶紧去吧,姐还要去和那些人开会商讨你说的丧尸进化的事情,没工夫在这儿陪你瞎聊。”语落,她大步流星便离开了城墙大门。

 

百里玄策孤零零站在原地,远望花木兰消失在远方的那些平房间。活人区比起刚才经历过的废墟,仿佛是被这绵延长城割裂成阴阳两个世界,一半死寂一半喧哗,一半无光一半鲜艳。

 

遥远天际几个高大的楼房,身影也极为模糊,暖光照射着它们挺拔的躯体,像是几个巨人,带给渺小之辈几点庇护的安慰。

 

他盯紧那片生机盎然的城市许久,最终默默低头,拖着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身体朝单调乏味的平房与战垒。

 

远方的世界还很美丽,可惜,那不是自己的。

 

牢房里阴暗潮湿,地下室总会莫名散发出一些淡淡的霉味,即使用金属和有机玻璃包裹,可水汽还是渗透了那些缝隙。幽冥蓝光照亮这片几十平米的地方,静谧无声。

 

百里玄策的身躯出现在通电门上,室内的照明设施便立刻加大功率,让那些本被黑暗掩盖的设备展露全部面貌。

 

玻璃器皿内灌满各色各样的化学液体,偌大的实验台上堆放着无数实验报告,地面上散落那些打碎了的试管烧杯,药剂已经干涸,深深印在砖瓦缝隙,满目狼藉。

 

百里玄策伸脚落在那些没有碎片的珍贵地区,一点一点靠近最里面那个腔室。

 

与其说是腔室,不如说是一间囚笼,四周的墙壁平整光滑,可仔细看去却能发现那些银白上凸起的无数被抓开的伤痕,末尾沾染以凝结成黑斑的血迹。地面零零散散有些动物脱落的毛发,也被污秽成黑色棕色,褪下本应有着的,神圣的银白。

 

几十厘米厚的合成防护玻璃,让百里玄策可以看得清里面的一切。角落里蜷缩着一团温热的生命,他的衣服早已破碎到近乎无法遮体,裸露出的皮肤早已不见正常人该有的光滑,而是被无数凹凸不平,溃烂似的伤斑布满,暴突在浅皮下的血管似乎是在流淌着青紫色的血。

 

他像是动物一样趴伏在角落,头深埋着,银白色长发被不知名的有色黏液污浊成结,且俨然有了稀疏的趋势。耳畔垂着一抹惹人注目的红,一对和百里玄策一模一样的狼型尖耳高高竖立,敏锐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百里玄策的靠近让那安静的生物忽然双耳轻抖,下一秒,抬起的脸庞上显露出恶兽狂蟒的凶狠。眨眼的功夫,忽然一个阴影罩在了百里玄策眼前的那片玻璃上。

 

“咚!”他扑上了厚重的防护玻璃,百里玄策觉得脚下的地面都在被连带着颤抖,透明干净的玻璃表面迎上了红黑色的印记。他被弹回地面,头上的银发飘落许多,撞击让身体僵硬成十分滑稽的姿势,尖锐的利爪在地面上胡乱抓挠,传来阵阵“咔哒咔哒”的噪音。

 

他挣扎着爬起来,这一次没有再次莽撞地扑来,而是嘶吼着趴在了玻璃墙上,张开血盆大口,幅度之大已全然不像是人类该有的程度。双爪一遍一遍抓挠,那些摩擦着的,刺耳的声音,和他嘴里的叫喊一般叫人忍不住捂住双耳。

 

“咔!咔啊————”利齿整齐地排列成一排,在他张口的时候,涎液在齿间连接出细线。墙壁上逐渐被十道血似的污秽涂得脏乱不堪。

 

百里玄策从一开始便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没有为那猛扑的动作受到惊吓,换好了干净的衣服,他怀中的包袱也已经用了新的东西包裹。面前那个和自己长相分明有六分相似的人,眼睛里见不到神智,印象里本应如明镜那般,反射出和自己相差无几的猩红色,可是此时,它们像是被无数层滤镜遮挡,不仅曾经那抹温柔的光芒无法穿透,就连自己的影子都已经看不到了。

 

凝视着那个写满杀戮气息的,蓝绿色的眼睛,百里玄策默默阖起双目,神情痛苦难耐。

 

忽然,他再次睁开眼,笑容显得温和而富有耐心。

 

“哥哥,是我。”

 

仅仅是低声的话语,甚至可能不足以穿透那么厚实的玻璃墙,可当话音刚落,还在扑打着挣扎着的百里守约,却奇迹般安静了下来。

 

暴露的獠牙被收敛起来,他不再发疯地抓挠墙壁,不再毫不掩饰地展现他渴望咬穿猎物动脉的兽性。百里守约忽然褪下了所有的敌意,只是静静扒在了墙壁上。

 

仿佛好奇的幼崽在歪头打量,百里守约隔着玻璃墙望着百里玄策,嘴里的叫声也从猎杀时的嘶鸣变成了柔和的呜咽。“咿……”

 

百里玄策强忍着抬起头,鼻头酸涩难耐,眼泪险些就夺眶而出。等到平复好激动的情绪,他才摆正身体,强挤出笑意:“恩,哥哥,是我。我给你带今天的饭来了。”

 

说着,他一边解开怀中的布料,一边走向了玻璃墙的那头。按动墙壁上的特殊按钮,将已经处理过的生猫肉放在了那个探出了的大型胶囊状盒子里。

 

猫肉被收纳进去,百里玄策紧接着走回玻璃墙前,不过三秒钟的功夫,关押百里守约的房间墙壁上,便弹出了方才那个胶囊。盒子打开,里面的猫肉显露了出来。

 

百里守约几乎是一瞬间便察觉到空气中的气息,狼耳狼尾迎风舞动,他如同勘测出鲜血气息的猛兽,四下观察后,很快便锁定了目标所在。

 

又是眨眼的功夫,百里守约已经闪身到食物面前,大快朵颐吞吃起来。即使相隔有些远,百里玄策还是能够确定,他听到了血肉撕裂开的声音,听见了利齿咬碎骨骼的清脆声,每一下都原始又血腥,每一声都像是利爪同样在撕裂着他的躯壳。

 

幸好百里守约是背对着他进食,否则,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勇气面对那样陌生的哥哥。残忍冷酷,为鲜血感到兴奋,从杀戮中捕获快感。那样的场面,他不敢看;那样的哥哥,怎么也无法和记忆里,面带春风似温柔和煦微笑,带给自己最贴心最甜美的快乐的兄长重合在一起。

 

往日里百里守约笑得有多灿烂,如今他狼狈恐怖的模样便有多触目惊心。

 

直到有什么敲打着玻璃墙,百里玄策才惊觉自己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哪怕是背影,也不敢看了。

 

百里守约好像已经进食完毕,他回到了玻璃墙前,嘴里不断发出“咿呀咿呀”的叫喊,像是脱离父母庇护的幼崽,脆弱地呼唤着安全。然而,他脸上沾满鲜血,嘴角还勾着几条血管,让这一幕变得极为扭曲。

 

百里玄策细长的眉再次紧皱在了一起,鬼使神差的,他慢慢伸出手,隔着玻璃墙和百里守约贴在其上的手掌心“触碰”在一起。百里守约低头看了一下,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竟是欢快地笑了起来,沾满血肉的嘴弯起很大的弧度,口中的叫喊平添愉悦之情。

 

百里玄策苦笑,望着百里守约眼底残存的那抹最后一丝理智,心却如同那些死去的人一般,缓缓滴落没有生机的血。

 

“哥哥,那些丧尸又变异了,明天起,我就不能再出去给你找食物了。”百里玄策说着,手指慢慢勾勒着百里守约大掌的模样。这只手曾拉着他度过幼时凄惨的岁月,曾拉他逃离思念的泥潭,曾霸道的将他罩在保护下,也曾在他的身体上点燃羞于启齿的情欲。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不可能了,无法触碰,不能靠近。即使可以带上防护设备,冒险去拉过百里守约的手,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再薄的阻隔,始终是阻隔。

 

百里玄策狠狠咬住下颚,痛苦来得猛烈,他猛地抽回手,不敢再去看百里守约。

 

成为丧尸的后者却无法理解百里玄策的离开和转身,他只是焦急地拍打墙壁,呼唤百里玄策。

 

后者默默擦着眼角渗出的眼泪,百里守约敏锐地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更是急躁不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却因为无法靠近百里玄策而变得极为烦躁,双爪又开始尝试攻击那个永远抓不穿的障碍。

 

最终,看着百里玄策的他垂下了双耳,忽然转身跑到了刚才放置食物的架子。

 

百里玄策茫然地看着他折返身子,而后在看清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后,浑身呆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块还没被吃掉的生肉,虽然血腥污秽,可百里玄策能看出那是每个动物身上都极为娇嫩的部位——腰腹。百里守约捧着这块肉望着百里玄策,眼神在他身上和肉上移动,咿咿呀呀叫喊着。

 

百里玄策心底的刺痛不减反增,狼族中会用食物去安慰取悦亲密的伙伴,其中要数动物的腰腹肉最有效果。哥哥这是看到自己难过所以才……

 

为什么,即使变成了丧尸,却仍然固执着为自己保留这份温柔。哥哥啊,你知道你的这份仅存的人性有多么残忍,它让我无法抛弃你,它让我一直用着那微不足道的希望,去研制着一切可能治愈你的药物,而后再让我在每一次看到你显露出丧尸的冷血残忍时,心如刀割。

 

轻轻摇摇头,百里玄策谢绝了百里守约的好意。与此同时,心里也多出几分造化弄人的感觉。曾经自己天天吵着哥哥要吃肉,哥哥根本充耳不闻,如今成了没有意识的丧尸,却反而把最好的肉给了自己……

 

不,其实以前哥哥也会给自己做好吃的肉,只是他每次都要自己先吃掉那些蔬菜,而后才会把用油少盐少的健康肉冷不丁塞到自己嘴里,笑嘻嘻地捏一把自己的鼻子:“玄策真乖,这是奖励。”

 

别再想下去了。百里玄策又狠狠地摇摇头,驱散掉这些让他感到哀伤的回忆。百里守约看着他将头摇成了拨浪鼓,眼神却流露出受伤。

 

他奋力张着嘴,将手里的东西往玻璃前递:“咔啊,嘎!呜呜……”

 

面前的百里玄策闭着眼,浑身毫无生气,百里守约来回踱步,直到最后奋力用那些嗓音叫喊着。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作痛,可他觉得好奇怪,明明没有利器,明明没有受伤,为什么会觉得疼呢?

 

为什么要哭,不要难过了啊,我,我看着会很不舒服。

 

似乎,记忆里也有一个小小的影子,总是会在伤心的时候垂下耳朵,而每当这个时刻来临,他好像也是这么做的,用好吃的肉递给他,抚摸他的头顶,然后说一句话。

 

说,什么来着?

 

“咕唔。咔……玄,咿……嘻,玄策!嘎……吃,咿咿,肉……”

 

玻璃外的人,忽然猛地抬起头。

 

紧接着,他突然开始激动地拍打起墙壁,白嫩的手掌捶在坚硬的物质表面,圆滚滚的脸蛋上哗哗滚着水珠。百里守约看到他像是成了自己的同类一样,大声叫喊着,发疯着,用尽一切想要冲破这该死的屏障。

 

百里玄策此时觉得,这或许就是一场梦。

 

如果不是血肉被震得生疼,如果不是眼泪落进口中带来腥咸,他永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是自己的名字。哥哥在叫自己的名字!

 

这不可能是一个丧尸会有的反应,哥哥、哥哥是不是有希望恢复了!

 

狂喜的少年变成了衣装整齐的疯子,又笑又哭的脸那么夸张,瞪大的双眼里红丝密布,前一秒还散发着疲累萧条的身体如同已经绽放后的烟火被点燃余灰,再一次迸发绚烂夺目的光彩。

 

“哥哥,哥哥!”他哭笑着呼喊着,看着百里守约再一次贴近玻璃墙,他凝视着百里守约的脸庞,仿佛那一瞬又看到了记忆里温柔高大的兄长,正张开双臂,冲自己微笑。

 

“哥哥,你回答我……”颤抖的声音吐着因为啜泣而说不完整的话,他把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幻想,都寄托在了眼前那张肮脏污秽的脸,百里玄策小心翼翼地问着,生怕某一个不小心,便击碎这一切美好的幻境。“我……是谁?”

 

百里守约狐疑地歪过头,他端详面前的少年,火红的长发已许久没有整理,脸上和身上好像带了些伤口。明明好像还很小,而身体却已被迫承受着与这个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和沧桑。

 

但这并不影响他周身美好的气息,白色的长衣好似一个天使,他的每一句吐息都是温暖和煦的泉水,能够奇妙地抚平他每一次焦躁不安,喧嚣凶狠的心。百里守约和那夺目的红眸相视,感受着身体被那团火焰紧紧包裹。恍惚间,百里玄策好像看到有那么一瞬的玫红,闪过了百里守约无神的眼睛。

 

丑陋的丧尸张开了嘴,他艰难,缓慢地,发出声音。他一字一顿,像是咿呀学语的婴儿,努力记住那最深情的眼神与最美好的轮廓。

 

当字终于拼凑成完成的话,它们便也重构了百里玄策的整个世界。

 

幼小的身躯再也无法承受那整个世界的重量,百里玄策普通一声竟跪坐在地上,他的双手还撑着玻璃墙壁,蜷缩成一团的身体因为哭泣激烈颤抖。

 

他的哭声是那么可怕,几乎融入了所有可能的感情,翻涌不息的情海将意识吞没,将理智打翻,它们让他说不出话,他们让他忘掉了周围的一切。他只是哭着,笑着,宛如世间的一切都再也不复存在,一望无垠的黑暗中只剩下蜉蝣般渺小的自己。

 

不,还有别的。

 

温暖的双手拉起他的肩膀,那双强大的手揽住了他的身躯,记忆里总是最温柔最强大的人,那个他曾一度以为永远消失不见的人回来了。即使隔着厚重的墙壁,可是百里玄策仍然觉得,此时他们远比任何时候,都要紧紧拥抱在一起。

 

百里守约看着瘫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的百里玄策,茫然好奇,却又隐约能够理解和听懂那份哭声。他不明白刚才自己为什么能够发出那些从没试过的声音,可心底却有一个人,用着他听不懂的东西,告知他自己能听懂的话。

 

他应该这么做。

 

 

 

 

哥哥,我是谁?

 

 

 

 

「你是玄策……」

 

 

 

 

「你是弟弟……」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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